李寒道:“撤诉说明他知道了女儿的下落,但不准备动用公职之便。”
杜筠沉吟片刻,“只能是为阴私之事。”
李寒正欲开口,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急促,钟叔小跑过来,上气不接下气道:“郎、郎君,张老太公刚刚没了!相公送来帖子,叫你明日一早去吊唁……这个时辰了,赶紧歇下吧,十三郎明日还要仰仗你们呢!”
李寒与杜筠对视片刻。
张霁的祖父驾鹤西去。
他们隐隐感觉,张霁所说的“时候”就要到了。
张府灵幡重重,遍户飘白。
张霁是老太公长孙,自然与其父一齐跪在首位。张彤衷似乎不适应和这个儿子如此近距离相处,面色尴尬。他的继妻立在一旁,也面有不忿。
青不悔前来吊唁,后头领了李寒和郑素。李寒上前上香祭拜,正见张霁起身,面色微微憔悴,眼眶通红,却一无泪水。
李寒轻声道:“佚云,节哀。”
张霁握了握他的手。
李寒道:“你照顾好自己,家中有事但凡找我。我虽帮不太上什么,到底能做些力气活。”
“祖父遗言,一切从简,无需七七,子孙守过头七就好了。”张霁持他的手臂,嘴角轻轻一动,“头七之后,等我消息。”
李寒一时没转过来,“什么消息?”
张霁反而不再多说,拍拍他的肩膀一笑:“走吧。”
李寒只觉他有些古怪,却说不出哪里不对。这种异样如剑悬顶,竟叫他连日生了寝食难安的恐慌,直到张老太公头七过后——确切说是当晚,张府送来一张信笺。
是张霁的行书。
“明日酉时三刻,万寿楼厢房甲号静候弟至。案之所系、兄之故事,愿与弟雅谈。相期已定,勿早勿迟。兄佚云拜寄。”
第199章五十六佚云
翌日,万寿楼,酉时一刻。
张彤衷一进门,见楼中已搭了戏台,众人已扮相候场。台前撑一挂白面招旗,上题“冯蛮儿”三字,另一边题著作者,正是张霁。
他瞧这一会,已有小厮领他去厢房。张彤衷打帘前抬头一看,正是甲号。
帘子一撩,里头坐一个少年人,一身火红,正斟一盏酒吃。
张彤衷一见便竖眉怒目,指着他道:“你祖父刚过了头七,你便穿红戴绿、吃酒看戏,你的良心叫狗吃了!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!”
他对张霁理亏,在儿子跟前总是灰头土脸。如今好容易捏住错处,正想发作一通,视线一低,剩下千篇说辞突然梗在喉中。
桌上,一张擦拭如新的铁弓。
张彤衷一顿训斥,张霁却不以为忤,甚至微微一笑,对他抬手道:“父亲入座吧。”
他已经不称自己“父亲”多年了。